第七章 秘密

“你……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我一只手扼住了那女孩的脖子，将她摁倒在了地板上。女孩露出了十分惊慌的表情，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亦或是被我这我自己都不上来是何等歇斯底里的模样给吓到了。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你为什么会说出来‘博尔顿’这个名字？这个世界上有这个人吗？你告诉我，那到底是谁！”

“啊……啊……”女孩尖声叫着，刚刚有一点点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手脚无力地挥舞挣扎着。当我意识到我可能会把她给掐死而松手的时候，她已经昏死了过去。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却怎么都无法真的冷静。看到眼前这女孩我就会想起刚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我就会想起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令我彻底改变了的一天……

“博尔顿……博尔顿……”

我嘴里喃喃着，站起身来，从老旧的台式书柜中取出了一本纸质书——现在纸质书已经几乎看不到了，这也算是“父亲”的收藏品之一——翻到了中间的书页，在那里面夹着一张金属薄片……至少从外表看是这样的。

我打开书桌上的联络器，将那张金属薄片插了进去，等待了一小会儿之后，我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我现在不得不这么做……我知道，现在做这件事情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信号发送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这也没办法，为了屏蔽信号源，我用了那张金属薄片——一种十分老式的信号扰乱装置。这东西能把我发出的无线电波在传播路径上扭曲上万次，最后显示的来点位置到底是哪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虽然用这个东西确实会让电波信号变得如同一坨屎一样，不过这玩意儿对付现在下层的反侦查手段意外的好用。

在无尽的焦虑中等待了差不多五分钟——我自己感觉像是过了五天一般——信号终于接通了，一个平面窗口从联络器中弹了出来，摇摆不定的画面中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布满污渍的白色大褂，瘦高的身材，脸上的颧骨十分突出，散乱、中间夹杂着苍白颜色的长发，戴着一副左半边裂开一个大口子的圆框眼镜，带着些许颓废的表情。

一个标准的下层私人医生的模样，这就是我的朋友，高格.莫里耶。非要说的话，这家伙也是个很烦人的家伙。

“我们今天本来不该有联系的，”高格砸吧着嘴，发出听上去像是一只快死的老猫一般的嘶哑声音，“库兰，你这么任性的举措很可能让你吃大亏。”

“我这边可说不上有多悠闲，”我看了看紧闭着的书房大门，再看向高格，“1号到你那儿了吗？”

“你说那位打扮得让人一眼看不出来是‘玩具’的小姐吗？两分钟前刚到。听说是你安排她过来的，我本来想要等戒备放松一些后主动联络你问问情况，现在看来不用我动手了。”

“下层的状况到底紧张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其实也不算太过糟糕，布林克街区那边似乎被全面封锁了，我没办法过去看情况，”高格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子上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不过讲真的，刚才那个直播报道确实是吓到我了，混小子，我以为你在下层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还不至于，我现在已经顺利回上层了，不过有个家伙没回来。”

“你说汉诺？那家伙八成是没法完好无损地回去了。”

高格的评价挺无情的，不过这倒也是事实。相比于没法完好无损地回来，我反倒希望汉诺就这么死在下层。

“不过现在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对劲，”我继续说道，“高格，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有大麻烦了。”

“任何时候突然有麻烦，我都不觉得奇怪，大麻烦也只是其中之一，”高格嘴里嚼着苹果，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你不要太紧张，你越是紧张，你就越危险。”

“但是说真的，现在这一切有点不正常……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是这样，从我在布林克街区的那家‘玩具店’醒过来开始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我……”

“冷静点，库兰！”高格低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像是一个疯子？”

“够了，我现在确实快要疯了，如果汉诺没有死，还把我们的事情跟警方说出来了……哦不，就算他不说出来也没关系，警方直接往他脑子里插入导管，然后他们就可以把他脑子里的东西看个一清二楚，包括我们的一切……”

“库兰，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错，我在听，但你说的东西没有意义。”

“但是你说的话也没有意义。你又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冷静下来好好等结果。”

实际上高格说得对，我差不多也能想象现在自己的模样多么蠢了。我强制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也仅仅只是一点点——才算是理出来真正的关键点。想明白后，我把昏倒在地的女孩拽到了联络器前，还没等我开口，高格就露出了一副唏嘘的表情。

“我的天哪，原来你……”

“这是我昨天跟汉诺一块去灰街，带回来的新‘玩具’”，我皱起眉头，“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乳臭未干的类型的？确实，现在这年头是没有女性人类的，你也就是拿着一个玩具罢了，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放在大灾难前是要被送进监狱被狱友捅屁眼的……”

“别说这些废话了，再说我也不是对这种类型的感兴趣，”话题快要被高格带偏了，我叹了口气，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就在刚才，十多分钟前，这个玩意儿对我说了‘博尔顿’这个名字。”

高格本来有些戏谑的表情突然间僵了一下，他凑近了屏幕，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孩。随后，高格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个型号的……那就肯定不是经我们的手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你难道在制造生体的时候把‘博尔顿’输入到了她们脑子里？”

“不，没有，只不过你这么一说让我怀疑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自言自语不小心说出来了，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老毛病……不过应该不会，我去研究室查看的时候不会说那么多话，再说生体如若不是最后的思维编程后，应该没有听写、记忆的能力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不是从你那儿出来的就更加麻烦了，那就表示有其他从事这个工作的人知道关于博尔顿的秘密！”

“不不不，你为什么非要说从事这个工作的？”高格坐在椅子上晃了晃他那枯瘦的身子，“虽然确实是内部人员的可能性最大，不过为什么非得这么做呢？”

我正要接话，高格突然拍了一下手：“昨晚你们到底是去了布林克街区的哪家店把这小玩意儿弄到手的？”

“我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叫‘进口玩具’……对了，当时有个叫岚的黄种人模样的家伙煞有介事地对我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家伙？”

“进口玩具？岚？”高格把啃得还剩下核的苹果在手里来回转着，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我完全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布林克街区有这家店，虽然说我也很少去那儿，你也知道，灰街与灰街之间除了进货商之外几乎没有联系。”

“干着这种生意，互相之间也不照应一下吗？”

“费铜街区距离布林克可不近，别太为难我。”

高格说的是废话，费铜街的能源供应状况比布林克街要好上不少，否则我这次联络估计没个结果。

“够了，有没有联系都另说了，总之，博尔顿的事情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一个生体嘴里面说出来，这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可说是大事不妙了，”我加重了语气，“我从昨晚开始就感觉不对劲——那家进口玩具店不对劲，布林克街区本身就很不对劲。我刚刚回到上层过了才几个小时下层就爆出了发现‘超雄’的大新闻，这真的不对劲……”

“你是想说，布林克街区里面有‘超雄’在？”

“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很大可能是在那家店里面。”

“……”

高格咬了一会儿手指甲，似乎是想明白什么了，点了点头：“我会找人去调查一下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我自己现在也得避避风头……等我卖出去的那些个生体传送回数据再说吧！不过说到底……”

高格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现在还不是让秘密暴露的时候……还不是让‘超雄’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时候。”

我盯着屏幕中还在晃动着的高格，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大灾难之后到上层建立后不久……这段时间，‘超雄’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格露出了一副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摆摆手：“这个事情不能在这儿说。”

“那好，等到状况好转了之后，我会去下层找你，你到时候跟我说清楚。”

“那也得看具体状况……”高格摇了摇头，道，“对了，你派过来的这个叫1号的生体，你让她来我这儿是干什么的？”

“先让她在你那儿等上一阵子吧，就像你说的，避避风头，”我说，“现在这样我也不好用‘尖啸’去接她。”

“我可没说我这儿住宿是免费的。”

“随便你，我又不是缺钱。”

“钱我不在乎的，你还不清楚吗？”高格笑着搓了搓手指，“回头有什么需要的，那都是回头说了……虽然你也不一定拿的出来。”

我也跟着笑了一下，跟这家伙东拉西扯一番，反而让我绷得没那么紧了。

“好了，这趟通话到此为止，下层的风波结束之前最好不要来联络我了，”高格说着指了指我身边的女孩，“至于她，你最好能让她始终不离开你的视线，我觉得你看管一个‘玩具’不至于太费力吧。”

“不算是个好主意，不过也好吧，”我点点头，“还是不能太放松，说到底还是太不对劲了……”

我还想继续多说一点，但是联络信号已经断了。我把那还在昏睡的女孩扔在地上，整个人埋进了椅子里，顿时间感觉全身没有了力气。

高格那边，说真的并不是多么令我放心……但我现在只能尽量让我自己放松下来。

“嗯……”

女孩挣扎着醒了过来，看到我之后依然一脸惊恐。看着她的模样，我反倒是笑了出来。

对了，得放松一下……

我站起身，拉起女孩的手，说道：“去街上逛逛吧！”

这句话说起来问题很多，但是这一刻，我却丝毫没有在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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